CAFA展览丨玛吉·汉布林：绘画的本质是一种身体的体验
英国Vogue杂志曾做了一个访谈，女艺术家玛吉·汉布林受邀，聊聊自己五件心爱之物，香烟和威士忌是她的首选，是为其寻觅灵感的好帮手。当然，紧跟着的是她自己的雕塑和作画的颜料。一头银色卷发，磨边牛仔裤，烟不离手，脸上挂着深邃，双眼流露出艺术家独有的警觉洞察力…这位酷酷的73岁女性艺术家带给人鲜活的真切感，作品如人，充满个性且令人印象深刻。
她拒绝毫无“爱”的艺术：
“一个你不爱的人会成为你的绘画对象吗？”
“我曾经拒绝过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因为我对撒切尔夫人的感情算不上爱，而爱是所有艺术创作的基础。”
玛吉·汉布林，这位世界级的英国女艺术家，带着她最著名的油画系列及雕塑、珍贵手稿等，来到了中国。其在中国的首次回顾展「美即惊骇之始：玛吉·汉布林的绘画艺术，1960 - 」，2019年3月8日在北京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拉开了帷幕。该展览是对她艺术职业生涯自上世纪 60 年代以来至今的一次全面回顾和总结。
玛吉·汉布林在工作室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我舒展开又卷缩回去，
我挣脱自身，独自
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 ”
《预感》节选 里尔克 （北岛 译）
1945年，玛吉·汉布林出生于英国萨福克郡——伟大的风景画家约翰·康斯太勃尔和作曲家本杰明·布里顿曾经生活及工作的地方，这二位对她影响深远。著名的萨福克郡索思沃尔德沙滩边的公共雕塑《扇贝》(Scallop)，便是其向本杰明·布里顿的致敬之作。不少中国人对这个名字未必熟悉，“玛吉·汉布林的名字可能在中国有些陌生”，如美术馆馆长张子康先生所言，“但是，当我们面对他的作品，会感慨原来在众多国际重要美术馆中都见过，会为之震撼。”除了备受争议的《扇贝》，伦敦的奥斯卡·王尔德雕塑纪念碑也是她的另一件公共雕塑名作。
本次中国回顾展首秀，策展方和艺术家一同着重为观众带来了她两类最重要的系列绘画，第一类是有关“海”的杰作，第二类是她的传奇肖像画。
扇贝，The Scallop, Maggi Hambling
伦敦王尔德雕像
当汉布林与“英国桂冠诗人”卡罗尔·安·达菲聊到本次来中国展览时，达菲为其作的《油彩之诗》可以说是十足精准地描绘了这位艺术家作品的基本面貌：
“在这里，
在彼岸，
母题繁衍。
海浪对陆地的爱恋就在眼前。
我却踌躇了。
眼见是否为实？
不，但认知由此开始。”
水墙6，Wall of water 13, war，Oil on canvas，198x226cm 2012.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courtesy Maggi Hambling Studio
水墙13，战争，Wall of water 13, war，Oil on canvas，198x226cm 2012.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courtesy Maggi Hambling Studio
碎裂之浪，Wave crashing, March，Oil on canvas
30x41cm，2009.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courtesy Maggi Hambling Studio
玛吉·汉布林最具标志性的绘画系列——“水之墙”，将她对“海”的爱恋全部书写，也是她赠予生命与自然的热情赞歌。女性似乎天生就与海洋中的一切有着神秘又深刻的联系。生命孕育自海洋，人生成雏形之时遨游在母亲腹中的“海洋”，从隐晦的起伏、到往复的循环，海洋的波浪与生命的轨迹在某一个节点上互通互语。海浪、扇贝、海平线、风、防波堤…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元素，在汉布林的油彩笔下激起跌宕的旋律，掀起人们心头的余波。
令人意外的是，玛吉并不擅长游泳，她回忆自己3、4岁时曾走进海水中，并不断跟大海说话的事，但那时并未得到回应…“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画大海，我会倾听；而海水开始说话，我变成了它的倾听者。”这种迷恋与倾听，是命运的隐秘之所，是对外物的眷恋，亦是玛吉与内在自我的沟通之道。
展览现场
英国著名策展人菲利普·多德（Philip Dodd）担纲本次展览策划。他曾在与玛吉的访谈《一沙一世界》中表达了对“水之墙”系列的看法：“当海浪触岸而碎，它们实质上达到了高潮，然后逐渐退去。这里面是否有一重性爱的维度？”汉布林直言不讳：“的确如此。好浪从地平线升起，缓缓拂过整个海平面，这就像前戏；然后它抵达岸边，冲天而起，呼啸爆裂，而后化作碎片——这就是性高潮的场景。”
这种情绪在她的画作中展现的淋漓尽致，《Wall of water 水之墙》系列作品都是例证。席卷而来的海浪，包裹着斑斓的色彩，以汹涌澎湃的动势冲击人们的视野和心灵。深厚的颜料堆积呈现出一种直观的物质感，让人真切地回忆着、幻想着、憧憬着与海浪共舞的场景。海浪的主题，是不少艺术家的心头好。她的描绘却与日本艺术家葛饰北斋的全然不同，有关这个主题，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绍强馆长也谈到：“不同于北斋的是，汉布林对水的描绘更具动感，仿佛将海浪强烈的动势用力地刻画出来。在她厚重的笔触之下感受到东西文明不同文化观的碰撞。”
水墙（蓝与金）Oil on canvas，183x214cm，2015
碎裂之浪，清晨，Wave crashing， early morning，Oil on canvas，122x170cm，2017
翻滚之浪其一，Night wave breaking，oil on panel，11x18cm，2005
水，是中国文化乃至东方文化之中的核心元素之一，本次展出的画作里也有不少水墨纸本的作品。60年代晚期，在大英博物馆中看到中国和日本的绘画作品时，玛吉·汉布林记忆深刻，“那些超凡的笔触，简洁的画面，还有题诗…当你的目光落在画轴上，那个世界是如此真实，通过简单而传神的寥寥数笔，另一个世界变得触手可及。”在进行“水墙”系列创作时，汉布林回忆起面对那些美丽、恐怖而强大的海浪的感受，她欲将大海的声音、惊涛裂岸的声响显现，于是，我们也在她的画面中也得以身临至“另一个世界”。
可以说，本次展览的标题也恰到好处地将汉布林的感受凝结得清晰——“美即惊骇之始”，取自奥地利诗人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的《杜伊诺哀歌》，“For beauty is nothing but the beginning of terror…”，里尔克在这篇伟大的颂歌之中，通过有限之物将那无限之物和不可言说清的意义传递，这点与艺术家始终描绘着对美、爱与宇宙的真切感受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
绘画中的父亲，纸上钢笔，Father painting 8th，Ink on paper，32x24cm，1997
亨丽埃塔 （Henrietta）1998年6月，板上绘画，53x43cm
Henrietta, June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courtesy Maggi Hambling Studio
阅读中的乔纳森，1960，Jonathan reading Oil on board 64x51cm 1960.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courtesy Maggi Hambling Studio
“玛吉看人的眼神能够洞穿一切。”除了“水之墙”系列，玛吉·汉布林的人物肖像画是另一个看点而在众多的材料表达中，她的素描肖像，那些即兴的、扼要的笔触总能抓住观众的心——“素描是我一生的初恋。”对汉布林来说，无论是水墨、炭笔还是石墨，素描都是她的挚爱，也是她最亲密的朋友，这些感受在《绘画中的父亲（1997）》《亨丽埃塔（1998）》《俯视的托莉（1995）》“绘画包含了眼、手和心——心是最重要的”素描能够迅速地把她的“眼、手、心”贯穿在一起。
正如曾任英国国家肖像美术馆、国家美术馆馆长的查尔斯·索马里兹·史密斯先生评价：“世上很少有人能如玛吉一般，在画作中表现人物的性格——那些悲哀、温柔、伤感的画作中，是一个个玛吉深爱并仰慕的人。”汉布林深入地记录着身边的一切挚爱之人，肖像画里的主角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包括躺在床上濒死的父亲、女友托莉、情人、老师等等，她记录着这一切，却又匆匆与往事告别。
安芬，纸上炭笔，Enfin，Charcoal on paper，
46x33cm，1972
犀牛罗西，2006，Rosie the Rhino，Aquatint
版画，尘蚀铜版画，64x49cm
克夫海斯，日落前，Covehithe, late afternoon Ink on paper 16x29cm 2005.
Copyright Maggi Hambling, courtesy Maggi Hambling Studio
在著名评论家约翰·伯格(John Berger)的描述中，肖像画与描绘大海的作品息息相关：“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的颤动比人脸更复杂——颤动宛如波浪涌过一生的海洋，描绘的人成为观察者，站在水的边缘……”伯格亦曾指出，汉布林的素描堪比伦勃朗。后来伯格也专为汉布林和其恋人亨丽埃塔·莫莱伊斯（Henrietta Moraes，亦为弗朗西斯·培根等艺术家的缪斯）创作了《235天》一文，以此来记录这对伴侣的故事。
“绘制脸庞乃是书写传记的一种方式。杰出的肖像画兼具预见性和回顾性。”面对玛吉·汉布林勾勒的亨丽埃塔肖像，再多的话语恐怕皆是赘述，那些内心的爱，无论是激情的、脆弱的、温柔的、执着的情愫，均跃然纸上。伯格的文章中写道，“当玛吉，汉布林在1998年2月与亨丽埃塔会面时(这并非二人第一次见面，但这次见面具有决定性意义)，命运把三张牌扣在了桌面上。第一张牌展示了玛吉每天都在画亨丽埃塔,直到后者去世。第二张牌预见了亨丽埃塔在去世前几秒钟要玛吉拥抱她。第三张牌预言二人会爱上彼此。”
水墙8，独幅版画，Wall of water，Monotype 08，75x107cm，2011
相互依偎的头骨，油画，Cuddling skulls，
Oil on canvas，40x50cm，1995
采访汉布林，2019，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这位出色的女性始终以其最真实的状态面对着这个世界。玛吉·汉布林，是那个在开幕式上，将翻译请到一旁——示意无需过多解释，大声诉说：“艺术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沟通方式，不需要语言，也不需要翻译，它没有国界。”——赢得全场掌声的人；是那个面对着我们的采访，烟不离手，到处寻着打火机的执着“烟客儿”；亦是那个郑重其事告诉我们，是画作自己在创作、主题引导着她，而非“她在画”的纯粹艺术家——“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掌控者。画作自行绘制自身——这样的瞬间是我毕生的追求。”玛吉·汉布林把一切的话语编织在“性感的油彩”之中，一遍又一遍地述说着她对生命的回忆、感悟、期望：“我的作品是我最出色的爱之表达。”
余波（艾米怀恩斯特）木材底漆手工上色，Aftermath (Amy Winehouse)，Primed and hand coloured wood，34x30x23cm，2013
余波（小丑国王）木材底漆手工上色，Aftermath (Clown king)，Primed and hand coloured wood，47x20x22cm，2013
余波（何蒙库鲁兹/人造人）雕塑，木材底漆手工上色，Aftermath (Homunculus)，Primed and hand coloured wood，32x27x12cm，2013
文丨张译之
现场图丨胡思辰
（作品图由主办方提供）
|
开幕现场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张子康致辞
英国文化教育协会副主席蕾切尔·罗麦克斯致辞
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绍强致辞
策展人菲利普·多德致辞
玛吉·汉布林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助理高高担任主持人
嘉宾合影
展览信息
美即惊骇之始：
玛吉·汉布林的绘画艺术，1960-
展览时间：2019.3.8--2019.5.1
展览地点：[北京]-北京市朝阳区花家地南街8号-(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主办单位：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参展艺术家：玛吉·汉布林（MaggiHambling）
策展人：菲利普·多德